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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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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任莎仙有些窩火,她只是覺得非禮勿視,不懂自己哪裏有錯。正要同江雨理論,突然想起於班質疑她的話語,驀然發現,其實他們每個人來到這裏,都不免受到媧神村民眾的影響,變得不再像過去的自己。

過去那個視男友如命的江雨,會讓任莎仙擡起頭來,正視她男友的身體嗎?

任莎仙緩慢擡首,眼前所見也並非她想象中那麽刺眼。江雨正緩慢地用毛巾浸水,一點點仔細地擦拭男友汗濕的身體。

或許是過去的教育作祟,任莎仙直覺自己不該貪看男人的身體,這不符合山外好女孩的規定。然而,江雨,這個男人的女友表現得如此平靜,仿佛這只是生活中最簡單平凡的一面。

小時候,任莎仙曾經在小巷子裏遭遇變態暴露狂,當年的情形過了這麽多年,記憶已變得模糊,但她卻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心情,辣眼,惡心,恐懼,憤怒……太多負面的情緒將她籠罩。她嚇得想哭又哭不出來,還好路過的大媽將變態罵走,還不停安慰她。

過往的教育讓她懂得,好女孩要自尊自愛,遠離陌生男人。男女力量的不平等,和封閉的教育,世俗的看法,常常讓她覺得,男人的身體,讓她羞澀,恐懼,惡心,退避……

可如今,媧神村待久了,她已很久沒有這樣的心情。

那充滿力量的身軀已不再令她感到害怕,甚至,她隱隱還有種可以主宰對方命運的感覺,她知道這不是錯覺,只要她想。

這就是攻守異勢嗎,最後,她只能得出這個結論。

而另一邊,吳城猛然抓住江雨的手,嗓音顫抖著說:“小雨,不要再送我去那裏了,我受不了,真的,求求你。”

江雨蹙起眉頭,眼淚似落未落:“我也不想……可是,我們不能餓死在這裏,你不是常說,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嗎?”

“我不要了……”吳城哭喊著,“求你了小雨,我下面好痛,她們根本不當我是人,我好難受。我會死的。”

“不會死的。”最終,江雨冷酷地告知吳城他無法避免的命運,“反正你是男人,不吃虧。”

任莎仙離開以後,晚上,吳城睡得正沈。他每日操勞太過,閉上眼睛就能昏睡過去,倒是大大改善了往日整天玩著手機熬夜的壞習慣。然而好夢未至,他就被毛手毛腳的江雨鬧醒。

江雨仿佛沒看到他身上的痕跡,半夜纏著他求歡。而吳城只能一個勁推拒,乞求著江雨能夠饒過他,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同江雨鬧一場。

可是江雨不依不饒,甚至狠狠地道:“她們可以,我就不行嗎?也不看看每天是誰照顧你!要不然,你以後也別回來了,就在那裏陪她們吧。”

此言一出,吳城即使再困也不敢睡下去。他睜開眼哀求過去無比溫柔的女友,他不懂過去一直以自己意見為先的女友為何會變得如此專橫霸道,他也不懂為什麽自己順風順水的生活會變成如今這般。

想著想著,他不覺流下淚來。但面對不肯讓他好睡的女友,他最後也只能一面流淚,一邊手口並用地為女友服務,緩解她的怨氣。

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恨誰,他好像已經找不到希望。在媧神村的每一日都是暗無天日,想要死去又不甘心死去,他想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,在外面世界,他們已經失聯了這麽多天,家裏人可能已經在報警找他。他寄希望於家人趕快找過來,這種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過。並且回去之後,江雨這個女友,他也不能再要了。

隔天原本計劃再去找桃夭的任莎仙卻在院子裏被小桃逮到。

昨夜回去之後,任莎仙同白老師覆盤了遇見於班和青妹的經歷。白老師很開心學生們都還活著,但同時也擔心江雨和吳城的處境。

只是他們都無能為力。

甚至白老師同任莎仙見面時,還有幾分不自然。他不由得回想起任莎仙離去後,青婧同他說過的話。

那時候他忙於整合資料,想從手上現有的信息裏再提煉出可能被忽略的要素。沒提防青婧走來對他說,讓他離任莎仙遠點,不要再擾亂她的心情。

白浩然有一絲秘密被猝不及防發現的錯亂,而後強自鎮定地表示,他們只是普通的師生關系,希望青婧不要誤會。

然而青婧只是冰冷地嗤笑一聲,爾後說,勾引自己的學生,看她芳心大亂,自己卻及時收手,片葉不沾的感覺是什麽樣啊,敬愛的白老師?

白浩然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,說:“你肯定誤會了,我和小任並沒有做任何超出師生關系的事,我不懂你為什麽會有這種誤解,是她說了什麽嗎?”

“到現在還是一副清清白白,置身事外的樣子……”青婧忍不住嘆口氣,道,“她什麽也不敢說,只會背地裏責怪自己。”

青婧記得那天,任莎仙外出回來之後,在宿舍裏撕新買的衣服,舍友們問她發生什麽事了卻又不肯說。

那之後,任莎仙消沈了不少,還突然變得患得患失,沒有自信,本來是愛漂亮喜歡化妝打扮的人,突然就不再妝扮,甚至一度自卑到覺得自己穿什麽都不好看。

再一段時間後,她雖然有自我修覆,慢慢地恢覆如常,臉龐卻偶爾會出現過去未有過的憂思愁緒。別人可能沒註意,然而一向心思細膩的青婧卻不能視而不見。

她敏銳地發覺,肯定有什麽特殊事件改變了素來樂觀向上的任莎仙。

她想起過去好友不止一次對她說過,白老師非常親切,不僅常常關心她的日常生活,也會同她探討自己的煩惱,她覺得和白老師的關系比起師生更像朋友。於是青婧直覺此事同這位過分親近的異性老師有關。碰巧,青婧身為班幹部,知道白浩然平時有寫日記的習慣,甚至還將日記本堂皇地放在教師辦公室的抽屜裏。原先也沒當回事,她自然無意翻看老師的私人物品。

而懷疑的念頭萌生之後,青婧偷偷在一個辦公室無人在意的下午,翻開了白浩然的日記本。

她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,倒也不是憤怒,只是覺得可笑。

所以現在她說:“享受他人的愛慕,但又不用回應,看她為自己神魂顛倒,真有那麽快樂嗎?白老師,您的日記裏可寫得清清楚楚呢。”

白浩然一陣尷尬。

不接受,也不拒絕,更不會負責,享受這樣的暧昧關系。在強勢女友的約束下,這是他滿足所謂男性自尊的隱秘方式。沒有什麽比被自己的學生揭露出來,更讓他感覺窒息的了。

可他畢竟沒有實際做出什麽,他只是小小地精神出軌了一下,他覺得就算女友知道也不會介意,但他不懂,為何青婧硬要揭露他。

然而青婧繼續說道:“過去我就感到奇怪,你一個二十八歲已經工作幾年的成年人,到底有什麽煩惱,需要還在象牙塔讀書,剛滿二十歲的女學生來為你解惑?”

白浩然不服氣,梗著脖子回道:“可這也不是什麽錯吧。”

青婧冷笑出聲,她無意再同他聊下去,只說:“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勾搭仙仙,你不會想知道會有什麽下場。”

白浩然心頭湧上怒氣,被昔日學生冒犯的感覺讓他郁結於心,但也知道在這裏繼續爭執沒有勝算,他只能強忍下去,答應之後轉身就走。

青婧沒有再理他,只想到當時任莎仙的頹敗模樣。作為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學生,任莎仙不會責怪任何人,她只會怨自己,覺得自己輕浮下賤,甚至不敢對自己的好朋友傾訴煩惱,擔心對方罵自己小三不要臉。

想到這裏,青婧忍不住自言自語:“她們總是,太容易看輕自己。”

小桃一大早就來青婧姐妹家報到,逮著任莎仙念個不停。先是不住問她那天為何拋下自己先走,害她在原地找了半天,幸好後來青姝姐姐告訴自己,小姐姐有事回去了,不然她還得在那繼續找得昏天黑地。

任莎仙難以招架,她直覺青婧姐妹不願講出青妹阿姨的事情,她也不知道村子裏有多少人知道青妹的存在。只好順著青姝的謊言,萬般道歉說好話安撫小桃。

少年人的喜怒來去如風,順了會毛,小桃很快又喜笑顏開。

她還記得那天起興的由頭,忙道:“小姐姐,還要我陪你去耍蠻?”

對於自行尋找出村的道路,經過同於班的交流,任莎仙已暫時放棄。她現在只想找到桃夭。

於是她和小桃再次前往後山,一路隨意閑聊。

卻聽到小桃說,今天村裏來人找她要人,說她一個人占了兩個資源,不合規矩,叫她讓出一個人來。

任莎仙聽到這裏,已默許潘人傑被放棄,畢竟憑他的身材尊容,怎麽都無法同易恒競爭,何況易恒才剛去小桃家,還有新鮮感。

然而小桃的下一句卻令她大跌眼鏡,她竟是果斷將易恒拋棄了。

“為啥?”任莎仙百思不得其解。

小桃卻嘟嘴道:“我曉得易恒這個人心眼多得很,婧兒姐姐她們早就跟我說咾。這兩天我問他話,喊他陪我耍,他都日弄(敷衍)我。我又不是瓜勒,胖子是哈戳戳地,但他乖(聽話)撒。”

任莎仙心下感嘆,自己平時小看了這個小姑娘,她或許知識面遠遠比不上山外人,卻絕不是愚笨之人。潘人傑自己估計都沒想到,他會是留下來的那一個。

確實此刻潘人傑簡直對小桃感激涕零,易恒還沒去過“柴屋”,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,走的時候雖也恐懼,但那恐懼還落不到實處。而潘人傑幾天前才被小桃從那裏領出來,當小桃做選擇時,他甚至都有股跪下向小桃乞求,不要拋棄他的沖動了。卻沒想到,小桃竟是更喜愛他,首先拋棄了易恒。

潘人傑語無倫次地向小桃表達感激之情,小桃卻沒有搭理他。而是自言自語道,易恒該去那裏反省個幾天,回來就知道該如何伺候人。

聽到這話,再看著小桃面無表情的臉,潘人傑頓感一股寒氣從心底生起,根據過往的經驗,他並不認為自己真有勝過易恒的魅力,只不過,在這個媧神村的小姑娘眼裏,並沒有把他們當作人罷了。

此時任莎仙並不知道潘人傑的心思,她只是剛發現小桃也有自己的想法,並非外表看上去那般單純無害。

所幸今天的桃夭乖乖守在後山,而且上次任莎仙和江雨碰見的男人也在那裏,這會兒正同桃夭拉扯不休。

身材高大的男人不能說話,只比著手勢讓桃夭離開這裏。桃夭卻不肯,一直罵罵咧咧讓他滾蛋。

在看到任莎仙和小桃的身影時,桃夭立刻住嘴,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一旁蹲下,將高大男人視作不存在。

任莎仙再次見到這個男人,發現相比上次偶遇,男人的毛發更臟亂,臉上似乎抹上一層鍋灰,完全看不出底色。她不禁深思,抹臟是為了保護自己嗎,都這個年紀了,還有必要嗎?

而高大男人看到任莎仙她倆,卻沒有如上次般躲避,而是有意將桃夭擋在自己身後,仿佛母雞護雛。反是小桃不高興地上前將其推開,拉過桃夭道,她們找桃夭有事,讓男人不要礙手礙腳,閃到一邊去。

高大男人顯得有些無措,眼神在桃夭和兩人間打轉,似乎在詢問她們找桃夭作甚。小桃卻笑嘻嘻地摸桃夭的臉,誇道:“你硬是長大了唷,楞個乖(好看)。”桃夭還未有反應,高大男人卻突然發難,一掌將小桃推開。

小桃大怒,畢竟在村子裏,甚少有哪個男性敢於反抗她們,於是二話不說,小桃就要動手打人,任莎仙連忙攔住她。

任莎仙不懂高大男人為何如此生氣,畢竟在媧神村裏,諸如此類的事任莎仙都見怪不怪了。當然,她本來也不可能坐視小桃調戲桃夭,不過方才她晚出手一步。

她尚不明了高大男人同桃夭的關系,只覺得一定匪淺。然而桃夭卻一點都不領情,反而厭惡地揮開高大男人,怒道:“你個人回切,這裏不管你啥子事。你搞啥子嘛!”

高大男人雖已習慣桃夭的拒絕,於此刻仍不□□露出幾分脆弱。雖然任莎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從他黑如鍋底的臉上看出脆弱的,只是不忍桃夭無視他的好意。

於是輕言細語對男人講,她們不會傷害桃夭,她來這裏,其實本就是想借桃夭找到高大男人。因為他們都來自於山外,她有太多話想問高大男人。

然而此刻小桃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倆,任莎仙知道有些事不好在小桃面前提起,便用眼神示意桃夭。

桃夭果然心思伶俐,接收到任莎仙的視線,立馬拉著小桃說要陪她去河裏抓魚。

雖然捉魚已是小桃玩得不想再玩的游戲,但她過去很少有機會同桃夭獨處,當下便轉換興致拉著桃夭的手一起走遠。

此處終於只剩高大男人同任莎仙,兩個同樣來自山外,卻相隔二十多年時光的同類人。其實自任莎仙一行人來到村中,男人一直想尋機會同他們搭話。然而好不容易找到機會,冒失的江雨脫口而出的話卻猛然打消他的念頭。他不知道她們何以能精確地說出他的身份,失陷於媧神村太久,他已很難再相信陌生人。

這些天他其實也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,二十年過去,他一直未曾見過自由的山外人。那些同樣失陷在村裏的男人們,很多比他的處境還慘,他原想盡自己所能幫助他們,然而結果大都不如人意。

他最後還是告訴自己,不要放棄同這一批學生接觸,因為這可能是他這麽多年以來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。

所以,當任莎仙再次找到他,想要同他聊聊時,他沒有再逃避。二十年,他其實有好多好多話,想要同一個能聽懂的人傾吐,他實在等了太久太久。

後山多得是砂石地,高大男人隨意折下一根樹枝,開始以黃土為紙,樹枝作筆,寫下他深藏二十多年的秘密。

“我姓韋,韋見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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